「有故事的汤碗」两年进医院20次，奇葩病人喝酒让自己送了命文／小四哥01凌晨1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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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小四哥

凌晨1点，这个时候的病房最安静了，病人们都进入了梦乡。忙碌到现在，我刚准备趴下休息一会，电话的“滴滴”声划破了寂静的病房，刺耳而又让人心慌。不用说，肯定是急诊打来的。果然。 “您好，给你们收了一个大量呕血的病人，请做好准备！”刚通知完陈大夫准备迎接新病人，就听见走廊传来哗啦哗啦的车响，一群人蜂拥而至。有人推着平车，有人拿着点滴，有人拿着一个20厘米左右的脸盆，放在病人的嘴边，病人嘴里往外喷涌着鲜血，场面一度混乱。走进一看，竟然又是王大林，这个月已经是他来的第2次了，肯定又是喝酒了。情况非常紧急，我们立即进入抢救状态，可这次的情况不容乐观。王大林开始还在小口吐血，突然就像漏水的管子，大量的血从口中喷射而出，端盆子的那个人，被溅出来的血沾满全身。王大林这次没了以往的好运气。要知道每次大量饮酒后，他都很幸运地好好活着，没想到这次竟然食管静脉曲张破裂大出血了。止血效果甚微，生命在一步步流失，陈大夫建议家属立即转上级医院治疗，这样病人的活命几率会更大一些，毕竟二级医院的师资医疗水平不如大医院更先进。可王大林媳妇陈麦果断拒绝了，说就在这抢救，到什么程度听天由命吧！要不是明白陈麦承受的压力有多大，我肯定会认为她是不舍得花钱救人，毕竟王大林才46岁，这么被人放弃的话怎么说都有点凉薄，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枕边人。我们一直在抢救，看着生命体征一直下降的王大林，陈麦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王大林16岁的儿子看着被抢救的父亲，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，可就是没有掉下来，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。病房里只有陈大夫和我抢救病人时的对话声，呼吸机、心电监护“滴滴”发出的声音，相对于别的病人家属遇到这种情况，大声抽泣的哭声，王大林一家都特别安静。在病人即将生命完结的时刻，是什么原因造成全家人的情绪波澜不动？是怕花钱，还是亲人之间的冷漠？

那是两年前，我还记得第一次王大林住院时的情景。晚上也是我和陈大夫值夜班，王大林的儿子用轮椅推着他，当时陈麦在旁边扶着，紧张而又着急。 “大夫，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，今天一直说不舒服，刚才吐了好几口血，吓坏我了，您快给看看。 ”经过询问，原来是王大林每天都饮酒，喝酒太多造成的上消化道出血，经过我们的治疗，王大林的病情很快稳定了。医生特意交代王大林和陈麦，不允许进食任何事物。如果吃东西的话会再次损伤粘膜，同时会造成大量胃酸分泌，会加重出血，所以前几天需要禁食。饿极了的王大林不敢冲我们发火，陈麦却成了他的出气筒，好几次我看到王大林冲陈麦叫骂着。说什么想饿死他，重新去给孩子找个后爹；还说你们都巴不得我死，好霸占他挣下的家产……开始陈麦还和他呛呛几句，后来看他越说越离谱，干脆不吱声了。就连他儿子来了，王大林也是各种看不顺眼，丝毫看不到该有的父子亲和。我们看不下去的时候，会说他几句，但下次还会继续。我私底下问过陈麦，王大林一直这样吗？陈麦摇摇头，苦笑着说，开始的时候两人很恩爱，农村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手艺，两人就凑钱开了个小饭店。开始的时候生意特别好，已经挣了2套房子了，儿子很争气，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，人生如果这样下去挺圆满的。可天有不测风云，饭店因为没有太多新品，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少，最后被迫关了门。王大林受不了这个打击，干脆破罐子破摔，什么活都不干了，每天就是出去吃吃喝喝，要么就自己在家里喝酒。两人吵过、打过、骂过，可起不了任何作用，王大林再也没有能站起来，反而脾气越来越大。病情稳定后，很快王大林出院了。

我们以为在我们的劝诫下，王大林虽不会戒酒，但肯定会克制地喝，没想到不到一个月，他又因喝酒造成了上消化道出血。这次是陈麦自己送他来的，奄奄一息的王大林像任人宰割的鸡鱼鸭，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想翻个身都很困难。期间，王大林问，大夫，我不会死吧！陈大夫白了他一眼，别说话了，省点力气！既然那么怕死，为什么还要作死，自己作死还要身边的人跟着不好过，有的人自私起来，挺遭人嫌弃的。这次住院，白天都是王大林一个人，陈麦不大在医院陪伴了。我们只有下午快下班的时候，才看到急急忙忙赶来的陈麦，疲惫而又憔悴。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，还要给快高考的儿子做饭，陈麦就像个“陀螺”使劲在那转着。就这样，王大林还每次不知足地嫌陈麦来晚，各种不讲理。有一次在我们医院门口买早饭，发现陈麦在那支起了个早餐摊，专门卖锅盔，脆脆的，香香的，排队买的人还挺多。看到我也要买早饭，陈麦硬塞给我两个锅盔，死活不要钱，说这是心意。我只好在走之前偷偷扫了一下车子上的微信，把钱付上。我知道，这个家庭全指望陈麦，她比任何人都要难。在那以后，我们科的同事经常会光顾一下陈麦的生意，毕竟都是要吃早饭的，在哪吃都是吃。等到王大林再次出院，差不多过了半个月，他又被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抢救。我们已经对他见怪不怪了，反倒是可怜了陈麦和孩子，每次都是担惊受怕地陪他来医院。很多人都劝陈麦，不行就离婚吧，跟着他后半生就全毁了。可陈麦只有无奈地笑，孩子还小，这个家不能散了，总归是活着就行。说不清这是对命运无奈的接受，还是担心自己承受抛夫的坏名声，每个人对自己的人生总有太多的不得已。

截止到这次住院，王大林两年内已经来了20次了，我们称他为住院专业户，别人唯恐沾染医院的晦气，没成想，王大林特别喜欢来医院报到。这一次的情况要比任何一次严重的多，输血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吐血的速度，我们忙到人仰马翻。也许是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失，王大林竟然罕见地说了句， “儿子，你妈她……”接着又开始吐了起来，好不容易止住血后，病情总算控制了下来，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。陈麦和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病房。在我经过楼梯的拐角处时， “呜呜”的哭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，在夜深人静的晚上，这样断断续续的哭声，让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阵发紧。从门缝中，我看到陈麦儿子倚在她的肩膀上，一抽一抽的哭声就是他发出来的。 “妈，我爸这次会没事吧，他为什么总是光喝酒，为什么就是戒不了呢？以前的他多好啊，我不想他死，他活着我还有爸爸啊！”“儿子，乖，爸爸这次也会没事的， ”陈麦拍着儿子的肩膀很冷静地说。看到这一幕，我的眼泪弄湿了眼眶。曾经伟岸的父亲，遇到挫折后一蹶不振，不知道这会给孩子留下什么难以磨灭的阴影。王大林这两年来，生生喝出来了身体的各种毛病，从来没有再为这个家考虑过，一个女人要养家、养孩子，还要时时为他喝酒买单。如果不是责任，换作是谁都不可能撑下去吧，女本为弱，为母则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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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大林的病情进一步恶化，各个器官也随着衰竭起来，会诊的各个科主任也一起来商量如何治疗更加有效。陈麦看着眼前的抢救书和各种知情同意书，拿着笔的手迟迟落不下去，就如同被灌了铅一样。作为一个妻子，作为一个母亲，陈麦狠狠吸了一口气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 “我尽力了，真的尽力了……”她像是在给自己说，也像是在给我们说。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王大林，眼睛睁得大大的。这一刻对生的希望，对死的恐惧，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吧，他微微转着脑袋，想要说些什么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我们能做的都做了，最后能做的也只能为王大林做最后一份心电图。天快亮的时候，王大林走了。王大林儿子趴在他的身上，大声叫着爸爸，他使劲捶打着死去的王大林，希望还可以有奇迹，让这个既爱又恨的爸爸可以活过来。专门负责殡葬的人，给王大林穿上衣服拉走的那一刻。陈麦嗷的一声大哭起来，那悲伤的哭声让人听了都忍不住想落泪。她弯腰蹲下、捂着脸哭得像一个孩子，语气里满是委屈、心疼和不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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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麦走的时候，我问她， “以后打算怎么办？”陈麦说， “等到儿子高考完再说，锅盔生意不错，还会继续。 ”看着陈麦扶着儿子的肩膀慢慢往电梯门口走去，竟然感觉今天这个夜晚如此的悲凉。一夜，有的人可以从这微笑着走出去；一夜，有的人却在这里结束了他的这一生。夫妻，父子，简单的两个字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感情！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，也有着别人不能体会的人生故事，所以，不能说谁薄情，谁无情，而谁又有情。我们无权指责别人做的决定，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不为人知的后面到底藏着多少辛酸故事。只愿今后，为人母、为人父的担子每个人都可以挑起来，让孩子感受到更多家的温暖，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