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下哥哥后，我的母亲就去结扎了（9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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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岁的花季，情窦初开，大家都很容易爱上一个人。

而我，也遇到了心中挚爱。她是我高中同班同学，叫霍明棋。身材纤细，皮肤如雪，面若桃花，一双大大的眼睛，洁净可爱。

每次看到她，我就会想起李白的一首诗：云想衣裳花想容，春风拂槛露华浓。

可惜，她不太爱说话。

常常独来独往，也不见与谁交好。她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是中上等，但因相貌出众的关系，暗恋者不少，令其他女生委实嫉妒。

单天寒就曾公开宣示，此生不追到霍明棋决不罢休。

单天寒是我们当地首富的儿子，人长得帅气，出手也大方，深受同学们的追捧。和我是好朋友。

既然他宣示了，我也不好与他相争。

上了高中后，我就住校了。一周才回家一次。妈妈怕哥哥做衣裳影响了我的学习，因为缝纫机会时常响起“达达”的追布声，那是哥哥又在工作了。

他从中找寻到了久违的快乐和成就感，成了远近闻名的裁缝，业务已经不限于缝缝补补了。

他偶尔会去大城市培训，每次都会带回来最流行的新款式和新元素，只要一看图片，他就能分析得头头是道。

前段时间，他给我妈做了一身荷叶领小旗袍去参加朗诵，惊艳了学校和小区的阿姨婶婶们，她们纷纷慕名而来，根据自己的想象和要求，请哥哥帮她们来实现。

哥哥的身体不适合太劳累，就在家中搞了个小小的工作室，一天只接待两个人。来料加工，量体裁衣，私人订制。

我在家的时候，他的手机铃声不断，座机打进来的，也都是要找“舟舟”的。

很多有钱的太太都喜欢找他参谋设计，就图个与众不同，不与他人撞衫。

看他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世界里，我们都替他高兴。

谁说只有女人能当裁缝？我们男人认真做起来，也不会差的。

自打我住校后，我们家的开销加大，哥哥赚的钱除了买排异药、补贴家用，还有一部分悄悄地攒了起来。

我打趣他， “哥，你是不是要娶媳妇儿用？说，看上谁了？”

哥哥面露凄酸， “算了，别祸害其他人了。我这样的条件，谁看得上我？”他脱下帽子，用手指梳理那稀薄的头发。

其实，爸妈托过不少人帮哥哥介绍过对象，可姑娘们一听他得过白血病，皆退避三舍了。唉，白血病又不传染，而且移植十年以上，是完全可以正常结婚生子的。

只是，她们不愿意冒险成为一个病人的配偶，暗藏的代价巨大。也可以理解。

“欧圣舟，别灰心，你现在已经是方圆百里最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了！你的真命天女正朝你走来呢。 ”

哥哥被这毫无根据的吹捧逗乐了，又开始兴致勃勃地摆弄他的边角布料。

爸爸走过来，想参与我们的谈话，问哥哥， “我看那个方糖，经常来找你，是不是……对你……有点意思？”

“没有！我都30了，她才18岁！”

“你别说，我也看着方糖怪怪的，总是有事没事来找你……”妈妈听到感兴趣的话题，也凑过来。

“我一个人，挺好的——”

大街上传来杨幂的《爱的供养》：

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，
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，
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，
让我能安心在菩提下静静的观想 ……

只有足够足够多的爱去供养，健康和生死才显得微不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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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又让我想起了和霍明棋交心的过程。

高二的时候，有一次我自习完去跑步，正好看到角落蜷缩着一个身影。

是霍明棋！

她一个人在漆黑的操场做什么？好奇心驱使着我上前，却不小心听到她正跟一个人通电话——

“爸，求求你，跟我妈说说，别再让她那样怀疑我了，我受不了了……我现在不敢回家，不敢看她的眼神……那我究竟做错了什么？我也不愿意这样子啊！”

讲到后来，她干脆扔掉电话，痛哭起来。

我趑趄，不敢上前。一是舍不得她伤心，二是没权利侵犯她的隐私。

我们又不是很熟，她那么高冷，似乎总拒人于千里之外，我就不要碰钉子了吧。

没想到此时，她朝我的方向看来。

“是你？你听到什么了？”她貌似有点紧张，把身体绷直了。

“我什么都没听到……你还好吗？”

“有资格说不好吗？我必须得表现得无比满足无比感恩，才能对得起妈妈！”她自嘲，风儿凄紧。

我看她并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，便大胆上前，坐在了距离她一米的位置。试图安慰她。不管大家承不承认， “看，我比你还惨” ，是一种有效的安慰方式。

我决定试试。

“明棋，我不知道你家里有什么烦心事，但我想给你讲讲我的故事，没有人比我的身世更糟心……”我把自己那段不为人知的经历，悉数讲给了霍明棋，并不觉得难为情。

也许是我真的走出来了。毕竟谁都没有做错。

“以前我一直活在哥哥的阴影中，总觉得自己来到这世界上是多余的，他们只是利用我。可现在我从心底完全接纳了，也体谅了爸妈的难处和哥哥的煎熬……”

霍明棋睁大眼睛看着我，企图用眼神看透我，闪出些许惊奇，继而又转向黯淡， “那最起码，你是亲生的……”

“那你？”

“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，今天告诉你，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？”

“当然！”我拍着胸脯承诺。

“我在这里没有朋友，今天就勉强相信你一次。 ”

月光如水，倾斜在校园的操场上，与霍明棋雪白的颈项相映成辉。她扭过头，向我诉说了她同样离奇的身世——

霍明棋的父亲霍光照年轻时，是一家纺织厂的员工，人长得魁梧帅气，又善于察言观色，很快提拔成了车间主任。

厂长有个最小的女儿，叫燕燕，骄纵可爱，经常来厂里玩。霍光照为了巴结厂长，有意讨好燕燕。一来二去，两人都有了意思。厂长心疼女儿，本不同意，想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，奈何燕燕以死相逼，非要嫁给霍光照。

霍光照跪在厂长家门口表态，这辈子一定竭尽全力，好好待燕燕。

厂长也不是市侩之人，见女儿态度坚决，就由他们去了。轰轰烈烈地办了婚礼。

婚后，霍光照积极表现，厂长让他接手了大量核心业务，为他铺好了扶摇直上的路。貌似还算完美。

然而，燕燕三年多了都怀不上孩子，去检查发现，她先天性输卵管闭锁，无法生育！

霍光照表现得倒是极有风度，跟燕燕商量抱养一个孩子。燕燕觉得霍光照有情有义，并没有被封建观念所荼毒，实在难得。

又过了一年多，霍光照给燕燕报喜讯，人民医院有一家生下女孩不要了，正寻摸着送人！

燕燕一听，女孩正好，女孩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。他们不要，我们来疼！

因为抱养孩子的江湖规矩是永不相认。所以中间人也避免双方见面，防止生父生母等孩子长大了再来要人。

从护士手中，燕燕接过了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孩，别提有多高兴了。在确认孩子身体各方面都健康正常后，夫妻俩把孩子抱回了家，悉心喂养。

这个孩子，就是霍明棋。

因为不会生孩子的缘故，燕燕对这个天赐的闺女十分疼爱，捧在手心怕掉了，含在嘴里怕化了。

还别说，她的模样跟霍光照还有点像，真是应了那句“不是一家人，不进一家门。 ”

孩子被全家宠得像公主，就这么无忧无虑地长到了五岁。

有一天，燕燕照常去幼儿园接孩子，突然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，她抱着懵懂的孩子左亲右亲，还激动地流出了眼泪。孩子想挣脱，挣脱不了。

“你是谁？抱着我家棋棋做什么？”燕燕一个箭步上去，把她拉开， “神经病，这是我女儿！”然后一手拉起棋棋，转身赶紧离开。

燕燕第一个念头是拐卖孩子的，前几天新闻刚报道过，哪个镇上的孩子被拐走了，至今毫无下落。太可恨了。

“等等！”那个陌生女人追上来， “我不是坏人！”

燕燕不理她，攥紧孩子的小手，小跑起来。生怕孩子一不小心被夺了去。

“你别跑了，棋棋是我的亲生骨肉！”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巷子里，那个女人终于喊了出来。

“胡说，棋棋是我的孩子！”燕燕僵住了，她不跑了。

“她的左腋下有一块朱红色的胎记，对不对？”女人气喘吁吁，捂着肚子，势在必得。

自打抱上这个孩子，燕燕就一直担心，亲生父母会不会来寻她，她长大了得知身世会不会要寻回亲生父母。

没想到，这么早，就要面对了。

燕燕让孩子去巷子口等，她留下来跟那女人摊牌。

“我们说好的，以后互不相欠，永不往来！我给了中间人两万块，算作对你的补偿！”

“可是，我快要死了……呜呜……”

刚才还咬牙切齿的燕燕，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“我只想临死前，让孩子叫我一声‘妈妈’ ，我不是故意抛弃她，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！”女人声泪俱下，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。

“有什么苦衷？你让她叫你一声‘妈’能怎么样？对她何尝不是一种伤害？我保证，好好爱护她，好好培养她，反正我也不会生，你就放心吧！”

“姐，我看出来了，你是个好人，对棋棋视如己出，万般疼爱。只是我有个秘密不知当讲不当讲……”她的目光露出柔和的诚恳之态，想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。

“但说无妨。 ”燕燕很同情这个身患重病的女人，好歹她是棋棋的生母啊。

她想好了，如果她要借钱，如果她有要求，不太过分，她都会满足她！

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，她说的是——

“霍光照那个王八蛋，三番五次骗我，利用我。在和你结婚前，我们就好上了。可他为了巴上你们家，不惜把我甩了。后来我结了婚，丈夫矿难去世，他又找上来，让我做了他的地下情人。

六年前，他软磨硬泡，非让我给他生个孩子，说以便将来离了婚更有理由娶我。没想到，生下后，他竟偷偷把孩子抱走了！还堂而皇之地告诉我，孩子一定要在完整的家庭长大，对孩子有好处。不然，孩子会被扣上‘私生子’的帽子，一辈子抬不起头。

那时我才知道，你不会生孩子，他只是利用我，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……前段时间我被检查出乳腺癌晚期，自知时日不多了，想让他带来孩子，让我见最后一面。可他非但不同意，还停掉了我医院的缴费单！这不是让我去死吗！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？！”

燕燕得知真相后，痛不欲生。她完全没有料到，人前体面周到的丈夫，背地里竟如此龌龊不堪。

“大人们的恩怨纠葛，不要把孩子卷进来。 ”燕燕不同意她来认亲，一个人昂首挺胸地走了。

即便不会生孩子，她也是活在阳光下的，有自己的婚姻主张！

后来燕燕跟霍光照闹过离婚，没离成。因为厂子里的核心业务基本被他占据，倘若离婚，父亲的整个厂子都要拱手让人了。燕燕不敢告诉父亲。但这件事情成了一道伤疤，时不时地刺痛着燕燕。

她的性情大变，对待霍明棋，时而心疼宠爱，时而打骂羞辱。只要她一想到，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是丈夫与他人的苟且之物，就心痛得无以复加。

这些，都是霍明棋后来一点一点地知道的。

“我现在很怕回家，很怕面对妈妈那张脸，不知她什么时候会发作，将我一口吃掉。 ”这不，妈妈又怀疑她跟那边的人联系了。

“可你是无辜的！”我觉得她比我更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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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打秘密分享后，我和霍明棋就成了朋友，并达成了一种默契。

心情不好时，我们便会到操场的东南角汇合。聊聊生活上的难处，学习上的困惑，再彼此鼓劲加油。

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单天寒，毕竟单天寒正在苦苦追求霍明棋。

到了高三，学业加重。我和霍明棋商量着报考上海外国语学校，各自暗暗努力。

去年的一天，正值周末，我返校回家。方糖突然约我出来，交给了我一封信。

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，她开口了， “这是给你哥的，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。 ”

“你怎么不自己给？”

“我明天就要去英国读书了。在走之前，想再向他表白一次……”

“你……跟我哥？到底怎么回事？”虽然早有预感，但当事实真正发生时，还是很令人错愕。

“我喜欢上了你哥，可你哥拒绝了我。他说不想拖累我，再也不愿意见到我。 ”方糖无可奈何地笑笑， “他太自卑了，得过白血病就不配拥有爱情了吗？也可能，他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里……”

“你俩相差十三岁，你妈能同意吗？”

“我的世界，当然由我来做主！只要你哥同意，其他都不是问题！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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