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中原作家群#在幻变的生命里，岁月，原来是最大的小偷！：在幻变的生命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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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有什么念念不忘的「老物件」吗？我们向读者们发去回忆的邀约。

这个问题像一把金色的钥匙，轻轻扭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。收来的回信里，藏着数个关于个人与年代碰撞的故事。它们的主题各不相同，有父母没有说出口的关爱、有来自老一辈的沉甸甸的传承、还有大时代下个体的共同记忆……这些故事在过去沉默，却在今时今日，由这些老物件述说出来。

「在幻变的生命里，岁月，原来是最大的小偷。」我们将被偷走的时光从岁月手里夺回，在故事中和久违的亲人朋友重逢，听见某个时代的声音。

文｜林念

来源：凤凰文化

有些物件，像一块琥珀，锁着那时那刻浓得化不开的爱。

对于@绵来说，那块琥珀是一辆大阳牌摩托车。车身挂着蓝色的喷漆，被爸爸冲洗得闪闪发光。 90年代公共交通不方便，拥有一辆摩托车是极其拉风的事。她和妈妈坐在后座，爸爸穿着大衣在前头掌舵，小小只的她被父母的温度包裹起来。

她依然记得，二十多年前，爸爸骑着摩托车载她和妈妈回外婆家的经历。摩托车上路了，那时正值夏天，暴雨说来就来，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一家三口的身上，裸露的皮肤被打得生疼。摩托车在路上不断打滑，爸爸只好把车停下，拉着她和妈妈躲进了附近的山洞避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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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比海更深》剧照图源豆瓣

那画面很像电影《比海更深》里，一家三口躲在游乐设施里躲避台风的情景。山洞里黢黑，雨下得越来越大，还打起了雷。平时勇敢的她「哇」地哭出了声。他们像是漂流到了一个荒岛，而爸爸和摩托车成了最后的依靠。爸爸没说什么，只是护着她们，但她知道，「那时候，爸爸心里肯定有一种只有爸爸能体会的情感。」

有时，浓烈的情感超越了生命的范畴。 5岁时， @毛毛头收到了爸爸从商场带回来的一只毛绒熊。第一次见面，毛绒熊颜色雪白，绒毛蓬松，四肢都胖乎乎的。她把它认作伙伴，和它分享开心与不开心的事，期待毛绒熊有一天能开口和她说话。长大后，每次遇到大考，她会郑重地捏住它胖胖的小手，传递力量。

20年后，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。毛绒熊似乎也经历了一场衰老，它的棉花已经结块，身体硬邦邦的，身上的小T恤也破了。她没有抛弃它，准备将它带到新房，让她未来的宝宝也能见到她从小到大的「好朋友」，体会妈妈的童年。

@豆豆在外公外婆家长大。记忆中，年轻的外公明明是一个精瘦黝黑的硬汉，却一手包下家里各种缝纫修补的活儿。每逢暑假，她抱着西瓜坐在边上，看外公踩着蝴蝶牌缝纫机，熟练地踩踏板、推布料、拉棉线。在那台缝纫机和外公搭档下，有了外婆的围裙、妈妈的袖套，她在幼儿园的小被子也绣上了独一无二的标记。外公严厉，不善言辞，但是当他坐在缝纫机前，柔软的爱意就从每个动作和细致的针脚里流出来。

三年前，疾病带走了外公，那台干净锃亮的缝纫机被蒙上了布，留在某个角落。家里再也没有响起缝纫机踩踏时哐吱哐吱的声音。她偶尔瞥见那台缝纫机，还是会想起外公，和他最沉默的关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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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台力桑牌收音机是@王俊凯女朋友和姐姐们小时候唯一的娱乐工具。当时她们还在农村里住着，一听说市区的亲戚家里淘汰了一台收音机，便马上将它接来，吭哧吭哧搬回了家。那时候，爸妈晚上总要去照看养殖场，三姐妹待在家里害怕，一直开着收音机，让声音陪着她们入睡。姐姐爱听各个流行电台，音乐从收音机里流出。在那个消息并不通达的村落里，她们用那台收音机摸索到了外面的世界。

有一次，她们从收音机里得知广州将会有流星雨。三个女孩爬上楼顶的小房间，在窗台上趴成一排，眼巴巴地望着澄净的天空，等待流星的降临。她精心准备了一个愿望，却耐不住睡意，呼噜噜地睡去了。她没能知道，两位姐姐在那个夜晚是否看到了美丽的景象。

后来，收音机退休了，不管怎么扭动那个按钮，它也执拗地不再发出声响。失去用途的它被装进了一个纸箱。之后，三个女孩也各自拥有了手机。

这条留言发来的时间已经近凌晨2点，她不再是那个10点钟就沉沉睡去的孩童。留言的最后，她喃喃道：「姐，我困了，你们能不能再跟我一起等一次流星雨啊？」

@明朗出生时，家人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，准备的东西不够齐备，在医院附近买下了一个软塑料盆。塑料盆是亮蓝色的，带着浅浅的条纹。

后来，这个蓝色塑料盆跟着他们，从医院回了家，陪伴了这家人15年。小时候，为了给爸妈「献殷勤」，她会用它接上一盆温热的水，端放在地上，用小手给爸妈做足底按摩。有时候，她把稚嫩的脚一齐伸进水里，三双脚丫泡在水里。「很想念那段有父母陪伴的日子，不需要自己将一切安排好，不需要自己打点，只要好好长大就可以了。」她说。

四年前，家里的房子拆了，脸盆也被扔在了过去的房子里，和其他废品杂乱地堆在一块。它的结局是被降解还是被拾走，她已经无从知晓。她想着，希望那个脸盆能够回炉重造，进入新的家庭。

一些故事与年代记忆有关。当某个元素被提起，能立马唤醒那段时光留下的灼痕。外部世界高速发展，曾经闪耀一时的它们被抛在身后，不再是生活中的宠儿。但是，那些物件又是那么的独特，终究成为我们不可复制的过往。

31岁的@章鱼还留着高中买的唐朝乐队《梦回唐朝》磁带。那时他初识摇滚，「当年老五人称亚洲第一吉他手，能不买吗？」整个高中，他都沉浸在磁带所创造的音乐世界中，那张专辑所有歌曲的每个乐部他都能唱出来。上大学后，打口碟盛行，年轻人们通过这种残缺的媒介认识音乐，他也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淘打口CD 。「那时我都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头脑才能写出那些歌。现在想起来真好，我的入门摇滚乐竟然是『唐朝』、『超载』这样的乐队，」他说，「所以现在一般的歌根本忽悠不了我哦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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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朝乐队磁带图源网络

@张敏也有一段关于磁带的深刻记忆。上小学时，刀郎风靡全国，她被他磁性的声音吸引，求着妈妈买了一盘刀郎的磁带，后来还买了张含韵的《酸酸甜甜就是我》，孙燕姿的《完美的一天》。帮家里干完农活后，她用复读机放歌，把音量调到最大，「特别带劲」。有一回，她和其他孩子去放牛，打算听一听妈妈那一辈最爱听的一盘金庸武侠歌曲的磁带，没有想到按错了按键，弄成了录音，武侠歌曲被玩伴的声音替换了。后来每次放磁带放到一半，总会听见玩伴在田野间大喊「小妹，小妹」的声音。

一直以来， @茶杯里的虫子都认为父亲有魔法，家里的电器出现故障，他总能三下五除二奇迹般修好了。她的家里有座老钟，是父母结婚时购置的大件。爸爸总爱抱着那座钟坐在电视机前等新闻联播的报时，他早早地调好了指针，时针指向7 ，分针指向12 。「五粮液为您报时」的声音响起，屏幕右上角显示19：00 ，爸爸就迅速给钟摁上电池，保持时间和央视同步。调完后，他松一口气，将它郑重地摆在衣柜上，像完成了某个了不起的仪式。

钟走了23年，爸爸也添了23岁。科技越来越发达，「电器再也不是爸爸想象的那样了」，他再不能为每个家用电器妙手回春。每个人有了手机，他也不用等新闻联播调整时间。老钟总是走快五分钟，时间好像把爸爸丢在身后了。「有时候，我还是习惯跑去客厅看点，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，就是很习惯一抬头，它就在那里滴答滴、滴答滴，它的滴答滴，陪了我一辈子，从我还是个细胞开始。」

对于@尹银川来说，最念念不忘的是曾经的老房子。他上小学，父母从单位分配的统一住房搬出来，买了第一套房子。入住的第一天，他们一家人难得奢侈了一把，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，他在亮得刺眼的瓷砖上兴奋得翻跟斗，「被灯光晃得有种很幸福的感觉」。

房子陪了他们12年，他记得它的每一个细节。书房里那台电脑，他假装不知道它的密码。天花板上吊着的灯被他用悠悠球砸烂了，四个灯泡已经坏掉。还有那个用坏了的竹编躺椅、破了洞的床垫、会结厚冰霜的冰箱。 12年过去，老房子里进进出出了许多人。有的早已离世，有的不复年轻。那个年代，邻居开门相望，相互保存着对方家的钥匙。他还记得楼下传来的儿时伙伴让他下楼玩耍的呼唤，和自己只能在阳台上羡慕望他们的小小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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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，拥有一辆汽车是大事中的大事。 @张亚男家里的第一辆汽车是红色的桑塔纳，那是爷爷的车，正红色的，很拉风。她和爷爷开着车在街上飞驰，过红灯时，爷爷不小心将刹车踩成了油门，车轰地一下冲了出去。幸而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不多，爷孙俩平安无事。年幼的她觉得有趣，在座位上咯咯地笑。

还有人将第一辆汽车视作生活和时代的一个转折点。 @施庆珍藏着一张1988年的乘车证。他是上汽大众的老员工，那时所有的员工只能乘坐班车上下班。夏天，来上中班的员工常被堵在正在修路的曹安公路上。太阳烘烤着整个车厢，闷热得让人叫苦不迭。「如果我们将来都有自己的私家车该多好。」有人打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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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庆的乘车证

11年后，上汽大众让这句玩笑成为现实。它开放了员工购买私家车制度，为员工们争取到了购买私家车的机会。一开始，这项制度的推行遇到了许多困难，其中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落实汽车的发放，让员工们都能拿到车。为了解决这个难题，上汽大众公司与公安部门几番协调和沟通，终于在短时间内解决了注册、交付、挂牌等手续。此外，上汽大众公司还对发车的流程进行了把关，现场指导，保证私家车能尽快落实到申请人的手中。

@施庆回忆，领车那天，员工们排着队，挥舞着印着「贺」字的领车凭证，兴奋地认领属于他们自己的车子。他和其他上汽大众的员工成了中国第一批拥有私家车的普通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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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庆拿着手里的取车凭证

在那个电视主宰传播的年代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台或大或小的电视机。 @Jill记得，小时候电视台播放《新白娘子传奇》，她每天中午都跑到邻居家里看上几集。有一天，爸爸发了工资，突然搬了一台熊猫牌彩色电视机回家，「以后，中午都可以在家里看电视啦。」在那台彩色电视机上，她看了《还珠格格》《美少女战士》《灌篮高手》等片子，还有了对电影的启蒙。

@我是鹿对电视机的记忆是从他开始记事算起的。用不着闹钟，动画片开播时他总会自动醒来，一边刷牙一边打开电视机，调成恰当的音量以免吵醒父母。那是他童年最好的同伴，还教会了他识字。为了彰显它的特别，每次买来旺旺大礼包，他总会分给它几张，贴在它的身上。电视机前的那张沙发是家人最爱的聚集地，记忆中，爸妈总是把他搂在怀里，三个人一起看电视。现在，上头贴着的旺旺贴纸已经泛白，电视机也被闲置，一晃十年匆匆过去了。

东西修修，总还能用。这是老一辈留下的告诫。不要丢弃有用之物，它们能够继续照顾一代又一代的人。「以前的东西质量总是很好呢。」长辈们常发来这样的感慨。某些不起眼的小物品，都可能成为代际之间的勾连。

1995年， @蒋有国见证了孩子的诞生。那年，他还在乡村当教师，一个月工资200块钱。当地不能买菜买肉，从县城买来的食材也没地方存放。他一咬牙，花了2400元买了一台美菱冰箱。他把它从商店抬回来，成了家里最高档的家电，光鲜亮丽。它保护新鲜的肉蛋蔬果，也保护孩子爱吃的冰淇淋。

24年过去了，冰箱的底部长时间受潮生锈，一家人从未丢下这个老伙计，把它从小乡村搬到了石湍镇，从乐至县搬到了成都市，「它就是跟随自己孩子的同伴」。如今，他的孩子离开家乡，攻读研究生。老冰箱却还工作着，每天要废两度电，「它的心脏还在跳动，还在不停运转，还在延续它的生命」。冰箱的肚子里依然藏着蔬菜瓜果，只是少了几盒冰淇淋。

25岁的@李欣欣手上戴着一对银镯子，是从太姥姥手里传下的宝贝。太姥姥一生平安长寿，子孙满堂，去世的时候，村里的每家每户都要了一块她的孝布，有极好的寓意。 @李欣欣15岁时，拥有这对镯子的妈妈将归属权移交给了她，佑她平安。纯银的镯子越戴越亮，泛着柔和的白光。身边的同事夸她的镯子好看，她会想起那些关于太姥姥的温柔往事，「所以啊，我是被好好爱护长大的孩子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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@mmm的书桌上有一盏四达牌鸿运书写台灯，爷爷在三十年前将它买来照明写作。三十年后，她在同样的灯光下，考研复习。 35岁的@狮子留着爷爷的自行车，爷爷曾经用它载着爸爸和其他兄弟姐妹，留下一车带四人的传说。爷爷去世后，他把它从储物间翻了出来，进行了翻修，加上了婴儿座椅，带他的孩子出去玩耍。

有些传承，是最后的托付。 @谷雨的家里放着四个绣花枕头，分别是姥姥、姨姥姥、姨姨、妈妈结婚时候的摆件。前年，她的妈妈为自己准备寿鞋时，将它们翻出来，将四个枕头分别留给她和她的三位表姐。最老的枕头已经有82岁的年纪，依然饱满如新，绣着好看的纹路。她留下了其中一只，在手里摩挲了好久。

今年妈妈去世，她和哥哥、姨姨一起，亲手为妈妈穿上了她为自己准备的寿鞋。她想起了和妈妈一起话家常、说玩笑话的场景，生动又清晰。那时，她和妈妈调侃「20年后你会在哪里呢？」如今，那个绣花枕头仍压在柜底，她却再也没有勇气拿出来了。

即使现在，雨伞有了各式各样的防护功能， @胖柴还是留着七年前姥爷送给她的天堂伞。那年她13岁，总想要把属于自己的、便携的三折伞。姥爷懂她，送了她一把崭新漂亮的粉色雨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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姥爷过世后，她仍然一直将它带在身边。她早已不喜欢稚嫩的粉色了，但在她看来，那把旧伞仍旧是最好看的。每次将它撑开，光透过粉色的伞布垂下来，她总觉得姥爷在保护着她。「现在它已经很旧了，我不敢再使用它，」她说，「我怕它坏掉，真的很怕。」

可是，时间有时也是无情的。十年，二十年，三十年，儿时不敢想象的时间单位，如今那么清晰地摆在眼前。过了那么久，很多故事早已模糊了面容，回忆时总要在脑海里寻索半天。但老物件们不说谎，它们像一团团粗壮的绳结，为我们记录了极易忘却的日子。过滤之后、沉淀下来的，皆是生命的美好和愉悦，告诉我们，我们都是「被好好爱护长大的孩子」。 #中原作家群#在幻变的生命里，岁月，原来是最大的小偷！